我以前没有眼镜,但我看到身边的中学生、成年人,脸上都挂着眼镜,于是我小时候特别希望自己能有一副眼镜。

为此,小时候的我制定了一个计划,想方设法的去获得一副眼镜,记得是在13年,我第一次向母亲提出要求:“妈妈,我想要一副眼镜。“我用我能想到的最真诚的眼神望着她,他被我突如其来的要求搞得有些窘迫,想必也是,在当时眼镜可不算我这种人家能多负担起的东西,更何况是在深圳。所以这要求不仅仅是显得无理,更显得异想天开。

面对我这样的要求,母亲却将眼镜迷城一条缝,眼神里仿佛掬着一整个桃花潭,像是李白望着汪伦,“当然可以,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干什么用。””我想像街上的哥哥姐姐们一样光鲜亮丽,光彩照人,楼下的哥哥的眼镜可帅气了。“”那好,只是为了这个的话,给你买个镜框就好了。“”那为什么不直接配镜片呢?“他的眼神从李白诗中的桃花潭变成了李白诗中的“青冥”,她愣住了,低下头沉思,尔后将双手重重的拍到我肩上。“妈妈也想变美,但我并没有选择去戴眼镜,有些东西不仅仅是一副眼镜就能改变的,也不是有了就好的。下次爸爸带你去华强北挑一副。“听着她说话,我感觉到的不是美好,而是麻木。

去华强北的那天,天空像一张画布,灰色的画布更显得画在上面的乌云的浓墨重彩,莫名突兀。走出地铁站,形形色色的人来往于“形形色色”的街,那年网速还没有那么快,街上没有人抱着手机,最次也只是拿着电子书,但无一例外,他们脸上都挂着眼镜。我和我爸就像海洋中的一叶扁舟,显得孤立又突兀。华强北作为中国最大的电子市场,我爸就在里面某个小电子市场工作,所谓电子市场,其实更像菜市场,里面什么都有,但又显得低劣,现在的年轻人更喜欢去超市买菜,而不喜欢菜市场,大概就是对”超市“中的”超级“情有独钟吧。

父亲带着我走进了一家这样的电子市场,在一番寻找过后,发现了一根杆子,我爸拉着我走进那根杆子。“那不是根杆子吗?"”那是人,买眼镜框的,看来你确实该有一副眼镜了。“走近一看,钠确实不是跟杆子,只不过他瘦骨嶙峋,仿佛空调的风都能给他吹走。”你这镜框怎么买“”一副25两副45“,他很明显被我爸吓到了,被我爸的话语吹得东倒西歪。我看不起他,但他脸上挂着眼镜,那是我所嫉妒的。

“挑一副吧,那副红色的就挺好看。”当时的我没有什么主见,也没必要有,在加上我其实没有什么审美,更因为我有点迫不及待的成分在。我不假思索的选择了这幅。“拿着吧,我赶着去上班,帮你付钱先。”那根杆子突然想说些什么,但他像被扼住了喉咙,无法说出话,也有可能是他太瘦弱了,上嘴唇被脸上的眼镜压下去了。无论如何,他还是接过我爸的钱,青筋满布的手好像有几条蚯蚓在血管里流窜,他打开他那空空如也的腰包,爸钱放进最里面的各层,合上腰包,继续在空调风下轻轻颤抖。

我就这样拥有了人生中第一幅眼镜,它是红色的,棕色镜腿,中间装镜片的位置空空如也,显得有些奇怪。从那以后,我喜欢带着它出门,我昂首挺胸,想向全世界宣布,我跟你们一样,一样光彩照人,知道眼镜正挂在我的脸上,高兴的想要飞起来。不过,街上好像只有我脸上挂着笑容,其他人都面无表情。我想他们肯定是认可我的眼镜的,只不过他们的脸被眼镜压着,笑不出来,可能是镜片太重的缘故吧。

这副眼镜在我家从深圳搬到东莞时弄丢了,不过那时,我已经换上了新的眼镜,我似乎也被带镜片的眼镜压得笑不出来了。一开始我对这种变化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,但时间飞逝,我愈发觉得这眼镜变重,我似乎没有机会摘下它了。

我逐渐开始理解,那根杆子。我被这眼镜压着,步履蹒跚地走过了初中三年。来到高中,我很信息,在山脚下的这所学校,像在山上的一座寺庙,被晨雾所笼罩,显得神秘而又神圣,等我靠近至少,这神秘随着晨雾被早晨的第一缕风吹散,被第一束阳光劈开,在我眼镜只剩下哈里发的智慧宫那般神圣,我心中只留下对知识的渴望。走进校园,心中只留下迎面吹来的风,昨夜刚下的雨,草地中点点繁星的花,以及那平静如湖水的天空。从脚底不知怎地的深处一股力量,眼前的美景不能用眼镜去看,我拿下了我的眼镜,那一只压抑着我的眼镜,这样我发自心底的欣喜,似乎打破了魔咒,更让我高兴的是,校园中的人似乎脸上都没有带着眼镜,我突然有种破茧成蝶的自由感。

时间像是在天空闹了一圈,他在天宫中的日子,地上的时间过得飞快,即使他逃不出如来的掌心。我发现我只不过是从一个围城,跳到了另一个围城,我又戴上了眼镜。又进入了那可悲的循环,身边的同学又戴上了眼镜,我似乎无法理解,整个校园又挂着一帘纱幕,这次我感觉到的不是神秘,而是恐惧。

我又想起那根杆子,我似乎被他同化了,变的一样瘦骨嶙峋,一样弱不禁风。这眼睛不仅厚重,仿佛还会吸走人的血液。

狂风呼啸,电闪雷鸣,闪电像刚出笼的野兽,不停的撕扯着天空,像是在试天牢不牢固,这眼镜像是缝在我脸上,我似乎真的没有机会再摘下它。大抵是心不在焉,或是风太大的缘故,我一脚踩空,从楼梯上跌落,那眼镜坏的彻底,抬头一看,世界变了模样,天空又恢复湖水般的清澈平静,天高气爽,风朗气清,但没有改变的是,身边的同学依然带着眼镜。踩空的样子太滑稽了,我抱着我的书,向教室奔跑,灰溜溜的跑开。一张脸撞进我的眼镜,是她,她的脸上似乎没有带着“眼镜”,我的意识察觉到这可能是宿命,但谁知道呢,至少我摆脱了它。